第352章 :项梁之死 (第2/2页)
项梁听到这几个字,脸上有黯然闪过。
项襄死了。
继项昌、项悍、项婴之后,项氏子弟又死了一个。
不管项襄是否犯了斩杀自家将领的错误,导致大战失败,他终究是为楚国战死了。
项梁颇为哀伤。
不过很快,他就被那唐王欲要议和的书信所吸引住了。
“议和?
“吴广要议和?”
不仅是项梁惊讶,范增等人更是满脸惊色。
唐军一日之间连破楚军三阵,杀四员楚将,占据了极大的优势,不想着一口气将项梁消灭掉,他怎么还会派人来议和了?
不可思议。
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。
楚将之中不乏机智之人。
比如项睢便灵光一闪,叫道:“大王,我知道了!定然是齐国已经出兵,攻打进了唐国后方,现在吴广后方城池失守,齐军即将断唐国粮道。吴广必须要调军回去支援,已经没有再和我军继续打下去的力量,所以才会派人前来议和。此事不是吴广想议和,而是他不得已为之啊!”
齐国!
算算日子,还真是该到齐国出兵的时候了。
项睢的推测还挺有道理的。
众楚将大喜过望,纷纷道:“我军如今处境不妙,若现在真能同吴广议和,争取到时间。待我军回去收拾了刘季,然后再征兵来攻,便可再向唐国复仇,这可是好事啊!”
项梁脸上也闪过一抹希冀。
若真能议和,哪怕只是暂时的,对西楚的好处都太大了。
可事情真是项睢说得这么简单吗?
“有诈!我看此事说不定是吴广在使诈,尔等勿要高兴的太早。”
范增眯着眼睛,冷声开口。
这话让项梁一颤。
是的,从上次吴广请项梁相见,让龙且出面败坏楚军军心,项梁就知道了吴广这人不可轻信。
吴广的套路,那是一套接一套,一不小心就要中了算计。
在唐军占据巨大优势的情况下,吴广还要派人前来议和,这事情怎么看都有问题。
“范公说的是,吴广狡诈,不可轻信。我且看看他在信中说了什么,若是他真有阴谋,我便将计就计,正好算计他一次。”
项梁说着,让人请唐使进来。
在传唤唐使的时候。
项梁在心中低语。
“吴广,我上了你一次当,这一次不管你打得是什么主意,都别想再从我身上讨到好。”
片刻后,唐国使者走入帐中。
“小人拜见项王,特奉吾王之令,送还项将军首级,以及吾王议和之书信。”
这是一个普通的唐人,不像蒯彻那样满嘴妙言,他进帐后老老实实将项襄的首级和唐王的书信送上。
项梁看到项襄的脑袋,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度激烈的跳动起来,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。
“襄儿。”
项梁深深吸了口气。
目光从项襄的脑袋上撇开,让项庄从使者手中接过吴广的书信,呈送到他手上。
范增与诸将都望向了项梁手中的信。
吴广的议和信是怎样写的呢?
项梁将那名为纸的信件打开,目光落到上面的小字上。
“寡人与项王同为天下反秦之诸侯,寡人破王离,入关中而亡秦廷。项王则收关外之地,于荥阳收降章邯秦军,灭秦之功大矣。故寡人以项王为天下英雄,故邀约项王与韩、魏二国于渑池,尊项为王,并共结安定天下之盟约,此本为天下黔首之安定也。”
信的前半段是叙旧,述说当初灭秦和渑池尊王的事情,还看不出什么,项梁神色保持平静。
直到下一段,信中语气大变,项梁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。
“然寡人不知,项王竟是残暴之徒,于新安屠杀秦军数万,使关中数万人无父无夫无子,关中之民皆欲食项王之肉。”
“项王无信,背弃撤军之盟约,遣郑昌驻兵韩国,架空韩王,凌虐韩民,两郡之韩民尽数闻楚而唾之。”
“项王贪婪,与齐勾结,撕毁盟约侵略魏国,据魏国之土,杀魏国之王,百万魏民恨不得寝项王之皮以安眠。”
“项王无能,与寡人战于济水,屡战屡败,丧数万之师于此,楚人皆弃,连龙且之徒亦背楚而归附于寡人之下,便是鄙夷项王之弱也。”
项梁看到此处已是咬牙切齿,胸口不断上下起伏,口中低语道:“吴广小儿……吴广小儿,你岂能这般辱我……”
范增见状,就知道那封信有问题,忙起身叫道:“大王不要看了。”
项梁没有理范增,他的目光继续往下扫去。
“项王如此残暴、贪婪、无信、无能之徒,世人皆唾骂之鼠辈,岂能与寡人同称为王乎?”
“今寡人已杀尔大将数人,灭卒数万,身后率百万之师,欲灭汝西楚不过举手之劳。然寡人敬汝曾有亡秦之功,又怜汝垂垂老朽,生不出子嗣,不欲灭尔项氏之族。”
“故汝只需倒戈卸甲,以礼来降,寡人便以封侯待之,封汝为西楚侯,享万世之富贵。如此兵戈不起,国安民乐,岂不美哉?”
“西楚侯,还不归降寡人,更待何时!”
一句倒戈卸甲,以礼来降,以封侯相待,看得项梁血涌上头,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。
这哪是什么议和。
明明就是充满羞辱的劝降信。
“吴广小儿,你怎敢如此折辱不谷!”
项梁勃然而起,一脚将眼前案几踹翻在地,连带着项襄的脑袋也在地上滚了几圈。
范增心知不妙,往项梁这边跑来。
“吴广,不谷定不与你干休!”
一声用尽心力的咆哮在王帐中响彻。
伴随而起的是从项梁口中喷出的血。
殷红刺目,晃疼了所有人的眼睛。
“大王!”
范增尖叫一声。
项睢、项庄、桓楚、周殷等将领也都大惊失色,慌忙奔来。
项梁重重倒地。
范增扑过来,跪在他身侧,抱住项梁的身子,哀声呼唤着:“大王,大王啊!”
项梁躺在范增怀中,面色不再像之前的那般可怕的红,而是白的发亮。
项庄在旁哭道:“大王你不要有事啊,楚国离不开你。”
一片哀声。
项梁气若游丝,身子已是无法动弹。
这种模样,谁都能知道项梁要完了。
范增瘪了瘪无牙的嘴,将心中悲痛收起,理智占据头脑。
他对项梁道:“王嗣未立,若大王离去,吾等将拥何人为王?”
项梁的嫔妃有好几个怀孕的,可现在才九月份,还不到生产期,项梁并无儿子诞下。
而且就算项梁有儿子,在这种国势飘摇的情况下,也不太适合幼子继位,故而范增想要项梁指定一个继承人。
项梁眼睛闪了闪。
他也知道自己到了弥留之际,已是救不回来了,需要选择自己的接班人。
项梁张了张嘴,用尽最后的力量,想要说出一个名字。
“大王,今局势不定,需要稳重年长之君,绝不可选择急躁暴虐之徒啊。”
项睢突然开口,话中意有所指。
项氏一族中,若论稳重年长,除了项梁自己,那就只有他项睢的父亲项缠了。
可项睢这一出声,却是将项梁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口气给打断了。
“啊……项……”
项梁努力发声道:“项……”
声音突然断裂。
项梁的脑袋歪了歪,竟直接没了声息。
一直到死,项梁也没说出那个他所选择的继承人的名字。
“大王啊!”
凄厉的惨叫在帐中响起,哀恸不绝,直冲云霄。
唐二年九月。
西楚王项梁,崩于定陶之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