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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会儿是背锅,一会儿是赞赏,这李科长又是这般态度,嘿……这里面还真有不少学问呐。此时,文世明真是感觉有些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,砂子、石子还是那些砂子石子,始终没有变,为什么人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呢?
通勤车终点站也是起点,车辆停稳后众人鱼贯而出,下车后老君笑呵呵的对文世明到:“感觉怎么样?”此时文世明也是一肚子问题,不吐不快,不等他开口,老君接着到:“这收料的事情,明天我好好给你讲讲!”说罢做贼般四处张望,见人们都散去之后老君儿这才说到:“你先去你舅那坐会,别急着回家,听见没!”说罢便独自离去。嘿,这个老君儿,真是能卖关子,去就去呗,上班一年多还没去过舅舅办公室呢。问过门口保安,文世明这才知道舅舅在哪间办公室。
金贵良看是外甥站在门口,漏出久违的笑容到:“明明,站那干嘛,快进来!”等文世明坐下后,金贵良似乎想到什么,像是川剧脸谱一般,收起笑容,恢复到一脸严肃,若是在搅拌站,文世明对这一切都无所谓,毕竟都是非亲非故,可再次看到亲舅舅绷着脸,自己心里又泛起无数的委屈。坐了几分钟,金贵冷冷问了句:“怎么,有事吗?”文世明只好略带哽咽着把自己从扫大院,到材料科收料的事情,以最简短的表达方式把话说完,金贵良哦了一声说到:“知道了,我还要开会,你先回吧!”再说些什么也是自讨没趣,文世明打了声招呼便离开。金贵良站在三层办公室窗台前,看着外甥离去的背影,皱了皱眉,轻声叹了口气,内心不由感慨道:哎,真是难为这个小外甥了。直到看不见外甥的身影,金贵良拿着手机拨出一串号码:“喂,小秋呐,在忙吗?”“没事呐金哥,有什么指示?”秋杰慢悠悠的说到。“我哪里有什么指示,对了,你最近早上还爬山锻炼吗?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金贵良又到:“那就好,我正愁一个人上山锻炼有些闷的慌,明早咱俩一起!”
回到家的文世明到不是不想思考材料的问题,而是一切来的太突然,以文世明当时的见识,任凭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其中缘由。北山镇三面环山,隔天大清早金贵良和秋杰如约去爬山锻炼,闲聊了一阵单位可能发生的人事变动,和项目情况后金贵良悠悠的说到:“咱那个小外甥,没给你少添麻烦吧?”秋杰笑呵呵的到:“看你说的,能有什么麻烦!哦,对,这小子混去材料科收料喽!”金贵良说到:“年轻人、不懂事,咱们当舅舅的要多教教他才是!”秋杰到:“嗯,这个你放心,无非是被人们当枪使而已,这点事情,我还看的明白!”金贵良接着到:“教育嘛,一定不要太主动,让他被动一些!”秋杰笑了几声对金贵良到:“你这个当舅的,还真是煞费苦心呐!”金贵良也爽朗的笑到:“嗨,小孩的事情,咱不提也罢!”说到这金贵良收起笑容认真的说到:“你的事情有进展没?”秋杰也收起笑容说到:“应该差不多,程序走到咱院里,还要老哥你多多支持呐!”一切默契,自在不言之中。
文世明舅舅和秋总的谈话,当然是一切毫不知情,早上一下车大家便各自奔向工作岗位。李树仁这几天烦心事不少,自然没什么好脸色,刚一下车,李树仁便快步走向堆料场,王君和文世明也跟着走向工作岗位。收料场站着秋杰、赵丽还有张朝阳,赵丽看着料场里,堆放着几车不太合格的砂石料,一脸不约的说到:“张师傅,这材料质量你一定要盯紧,该扣罚的材料一定不能手软。”张朝阳笑呵呵的到:“这不是晚上加油车太多嘛,今后我一定注意!”看到李树仁几个来到料场,赵丽皱着眉向李树仁到:“李科长,材料质量扣罚问题,我每天都在说,你看看这些砂石料!”李树仁尴尬的笑了笑到:“赵总放心,马上我就查查昨晚是谁送的料,该扣就扣,该罚就罚!”说罢面带笑容对张朝阳到:“朝阳,你先回家吧!别让通勤车等太久!”张朝阳对几人连声道歉后便转身回家。秋杰面带笑容到:“树仁呐,这事情,你一定要处理好才是!”李树仁连忙点头称是,叫领导们一定放心,自己一定会处理好质量问题。赵丽舒展开眉头对文世明到:“小文儿,上次对于材料扣罚问题,你做的很好,今天也一定把材料盯死,谁的砂石料不合格一定要扣罚,还要做记录!”文世明默默点着头,秋杰接过话头微笑着到:“怎么样小文儿?新工作还适应吧?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!”文世明赶忙接话到:“秋总,我都还好,谢谢领导关心!”秋杰点点头没再说话,赵丽开口到:“秋总,我看小文儿这小伙子不错,工作也很认真,这调动手续还要麻烦你!”秋杰仍然面带微笑着点点头,赵丽接着到:“那是不是再给小文儿安排个对班?收料一定要专人负责,各司其职嘛!”就这样,几人谈着工作离开料场。不同的是,昨天赵丽满面春风,李树仁满脸严肃。今天嘛,简直调了个儿。
文世明告别了扫院子的勤杂工,材料科收料工作的白班,确实很闲,到不是这些料老板不愿送料,只是交通部门有规定,送料大车,在一定时间段内不允许进入市区。此时文世明心中不少疑惑,刚好用这闲暇之余,问个明白。不过,还不等文世明开口老君儿却率先开口问到:“昨天见到你舅了吗?”文世明点点头,心里想到:见到了吗?确实,不过却什么都没说,自己又不好意思如实和老君儿讲,于是赶忙岔开话头到:“嗯,见过了,对了师傅,昨天小孟说的杜总是怎么回事呢?”提到自己长项,老君儿面露得意之色,开口到:“估计目前为止,只有我敢扣老杜的材料!”看到文世明投来钦佩的目光,老君儿洋洋得意的接着到:“要知道老杜可不简单呐,他大哥是南岭区区长,还有一个表哥,是咱汾水市分管工业的副市长!”老君儿点了根烟接着到:“咱们站里有百分之三十的项目,都要归功于老杜呐,不过这家伙也没少赚钱。工地上用咱们搅拌站混凝土,他只付一部分钱,另一部分就用材料顶账,人家里外都在赚钱呐!”文世明插话到:“那他送的砂石料质量不达标,按要求扣罚也没什么问题吧?”老君儿斜了一眼文世明到:“所以说小文儿呐,你还是太年轻,人家送料纯粹是给咱面子,老杜停止供应的话,站里亏损不是更大?是人家欠咱们钱。再说,咱单位对材料商的供应货款,可以说基本不付,都是逼着供应商找项目,完成上头的任务呢,谁愿意给咱好好送料?好些时候砂石料和水泥紧张,还要求着人家送呢!”说到这老君儿四下望了望,压低声音接着到:“再说,你知道咱们头儿,收了人家多少好处?”
“哦,原来是这样,咱们还得求着人家送料?!”文世明若有所思的说到,老君儿不屑的笑着到:“哎,你个傻小子,谁和钱有仇呢?人家把材料送进来赚一次差价,把混凝土拉出去又赚一次差价!”文世明疑惑着到:“这不是你说的?”老君儿扶了扶眼镜到:“这都是人家的手段而已,要么逼着你付一些现金,要么逼着你对材料质量宽松一些,总之都有自己的目的!”文世明心想:嘿,还真是复杂,随即问到:“师傅,那咱们收料到底要怎么办呐?”老君儿神秘一笑到:“该怎么办,就怎么办!”文世明对这一答复很是无语,这不等于没说嘛,得,还是多跟着老君儿,看看他是怎么处理这些问题。
整整一个白天,没有一车砂石料进厂,老君很是悠闲的喝着酒,他又教会文世明怎么给搅拌车加油、记录。文世明盼望着能早些来几辆送料车,这样自己也能学学老君儿那个,该怎么办,就怎么办。直到晚上十一点,仍然没有料车进厂。老君儿打着哈欠,带着酒意对文世明到:“睡觉喽,你也去李树仁那睡觉吧!”文世明想着要工作,而且自己什么都不懂,所以今晚并没有喝酒,他疑惑着到:“师傅,我也去睡觉?那进来送料车…”老君儿打断到:“来就来呗,明天早点起就是!”说罢老君躺在床上,准备睡去,文世明见状,也只好到材料科准备休息。
躺在床上,自己怎么也想不透,这工作该怎么做,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,也许只能像老君说的那样,别太当回事!
隔天,文世明起个大早,他担心又像上次收料那样,一晚上堆满不合格的产品,结果来到料场才发现,不但没有成堆的砂石料,就连库存也消耗掉不少。哎,瞎混吧…找不到方向,文世明只好这样安慰自己。收料的第三个白天,仍然没有送料车,料场也没有见到赵丽的身影。晚上,到是稀稀拉拉有几辆送料车,老君儿介绍着新来收料的文世明,司机也很是客气的发着烟。十一二点老君儿按时睡觉,这次文世明没有接受老君儿提出的意见,去材料科睡觉,毕竟这是自己的工作,老君儿讲话要么含糊不清,要么夸大其词,对这个工作岗位自己还属于蒙圈状态,摸不清门道,还怎么干?深夜两点半,终于有三辆料车入场,看看熟睡的老君儿,文世明独自穿上军大衣,拿着手电走到堆料场。看到有人来验收材料,从副驾驶下来一个人走向文世明,客气的递上一支烟到:“兄弟,我叫魏天成,你就是新来的收料师傅吧?”直到这人走近自己才发现,这个自称叫魏天成的人,比自己大不了几岁。文世明接过烟点点头,学着老君儿的话术,开口问到:“你这是谁家的材料?怎么直接停到入料口?”魏天成一边给文世明点火,一边笑着到:“这三辆车都是我的,咱是给郭文昌送料!卸到料口这不也是为了方便铲车司机嘛,一会原料不够用的时候,铲车直接往里一推就行!”郭文昌,看来是另一位料老板呐,不过自己明明开着对讲机,过磅的小孟为什么没有通知自己来料?难道以为自己早已去呼呼大睡?材料卸到料口,只是方便铲车司机?正当文世明琢磨着,三辆大车已经完成卸料工作,停到一旁去等待魏天成。待卸料的灰尘散去,文世明走向料堆,打着手电筒仔细一瞧,好家伙,这三车石子,几乎一半都是不合格产品呐。文世明皱着眉到:“魏总,你这材料可是不达标,每车扣一半吧!”说罢拿起对讲机便准备通知磅房小孟,魏天成猛然挡下文世明拿起对讲机的手臂到:“兄弟,别急,别急嘛!可能你是刚来工作,不太了解情况,要不咱们给领导打个电话?”文世明淡淡到了一声好。此时已是深夜,魏天成也是做做样子,见对方不为所动,只好拿着电话到:“对了兄弟,还不知道怎么称呼?”等到答复后魏天成把电话放在耳边,不大一会又向文世明说到:“嗨,这都半夜两三点了,领导们肯定都在睡觉,没接电话呐!”文世明面无表情的到:“那就按照规矩办吧,明天你们再沟通就是!”魏天成紧接着说到:“小文儿兄弟,我知道你才刚做收料员不久,这收料里面,有不少门道呢!”嘿,果然不假,自己收料这两天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,只是不知道这位料老板,能给自己讲多少呢?想到这儿文世明也给对方递了一支烟开口到:“魏总,我确实刚掉来材料科收料,里面有什么门道?方便的话你就多讲讲?”魏天成点着烟,答非所问到:“小文儿兄弟,看着你年龄也不大嘛,是咱站里正式工?”得知文世明只有二十出头,而且并非正式员工,魏天成笑着到:“看来你也是上面有人呐,小文儿兄弟,看着你也是实在人,我只比你大5岁,别魏总魏总的叫,要是不嫌弃,你以后就和我兄弟一样,喊我二哥就成!”文世明虽然对工作不熟悉,但是这些年的经历告诉自己,结识眼前这人并没什么坏处,于是指着几车石子,微笑着开口到:“二哥,那你就给兄弟讲讲,这个,怎么处理合适?”魏天成很是满意,在文世明肩上拍了两下到:“这就对了吗,都自己兄弟!”说罢便从口袋掏出三百元,想要塞进文世明军大衣口袋。眼前这一幕让自己多少有些紧张,何况这还什么都没说就给钱,看来大家对这一切早已形成默契,文世明确实很需要钱,而且这三百元更不是小数字,一个月下来这要多少钱呐,推搡之间文世明决定目前这个钱,自己万万不能要,最起码要搞清楚,这事情的来龙去脉。打定主意后文世明一边推脱,一边诚恳的说到:“二哥,你要是真拿当我兄弟就千万别这样,该怎么处理,你直说就行!”两人来回推了半天,魏天成见对方不是做秀,确实真心不要这钱,只好装回口袋,叹了口气到:“哎,兄弟,这钱呐,我是肯定要出,只不过你们谁收而已!”文世明没有搭话,对方接着到:“看来你还真挺实在,老君儿肯定在睡觉吧?”文世明点点头仍然没有说话,魏天成接着到:“若是以前老君儿来收料,这钱呐,他可不会含糊,不过这老哥几乎喝完酒就睡觉,我们卸完料就走人,最多下趟再来的时候,要么给铲车司机一二百了事,要么给老君儿每车一百块,大家都为了赚几个钱嘛,第二天领导们来检查,什么都不会看到!”哦,原来这么简单?大家就这样把应该扣罚的材料,变成现金装在自己口袋?听到这文世明开口到:“二哥,那你说材料质量都这样,将来的混凝土不会出问题?”魏天成笑笑到:“嗨,就这点东西,怎么会出问题?再说,我还算是比较讲良心,里面只配了些细石子而已,硬度都一样,没问题,可能水泥需要多配一些,具体工艺我也不太了解,反正你放心,我敢保证,绝对不会出问题,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?”听到这,文世明心中有了些底,正当魏天成准备重新掏出那三百块钱时,对讲机传来简短的指令:“铲车、铲车,上料、上料!”对于搅拌站盘综错杂的关系,文世明本想趁着机会,也做一番了解,但是很快,铲车便轰轰驶来,看到料场站着文世明和料老板,王建军把铲车停在二人面前,挤眉弄眼的对文世明到:“小文儿,这么晚还不睡觉?”文世明笑着点点头说:“铲哥,你不也没睡嘛!”王建军一脸坏到:“一会聊,我先干活去!”说罢便把几车不达标的石子,推向入料口,至于质量问题,一眼都没有多看。既然此刻渣都不剩,文世明刚好做顺水人情,钱嘛,肯定不能要,今天想要再多了解些别的情况,看来也不太可能。魏天成开口到:“那兄弟你看…?”文世明笑着说到:“二哥,那你们赶紧去忙吧,下次再聊!”就这样,魏天成拍着文世明的肩膀,表示自己果然没看错人,还说有机会一起喝酒等客气话,互相又留下联系电话,这才驶离料场。
三五分钟后,王建军便把料口堆满原料。随后把文世明叫上铲车笑着到:“怎么样?你哥干活痛快吧?”文世明掏出烟递给王建军到:“那是,我铲哥干活,什么时候不痛快?”王建军也不客气,接过烟直爽的问到:“你小子,晚上不睡觉,没搞点什么?”文世明顿时明白过来,老铲子叫自己聊天,原来也有目的,文世明一再确认,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收,甚至还把口袋翻出来给对方看,老铲子这才将信将疑到:“哎,你这工作怎么干的呢?要是老君,好歹得弄几包烟抽抽!”几包烟?很显然老铲子低估了老君儿,又想起刚才魏天成说也会给铲车司机钱,文世明这才实话实说到:“刚才那个魏天成,确实想给我三百块钱来着,可我没要呐!”王建军接着到:“我就说嘛,大半夜不睡觉,还什么都没捞着,你呀,傻实在!”此时文世明认为,不收钱并没什么不对,但赚不到钱,却是一件丢人的事情,简单想了想于是开口狡辩道:“铲哥,要说赚钱,谁不喜欢?但咱总要赚干净钱不是?”王建军先是愣了愣,然后又笑着说到:“说的倒是不错,刚才那几车料达标不?”文世明不假思索的说:“不太合格!”王建军又到:“那你扣他们了吗?”见文世明摇了摇头,王建军接着说到:“你说不论材料合格于否,还不是都被这样用掉?”见对方点着头,王建军又顺着话往下说到:“料不合格,没有扣罚,车也走了,生产还是照旧,那你说说,你收他点钱有什么问题?”文世明听着似乎很有道理,这收与不收好像没多大影响,最多的变化是自己又多了一些零用钱,见文世明不搭话,王建军接着说到:“你一月工资才一千多块对吧?有个三五天,你不是整整多赚一个月工资吗?再什么都不改变的前提,为什么不赚点外快?再说咱这又不是昧良心的钱。话再说回来,你成天和老君儿在一起,你就没想过,在你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收料员吗?即便咱们这勉强算做收黑钱吧,你说说整个搅拌站,谁不是想方设法的搞钱?生产有生产的办法,经营有经验的办法,就是勤杂工都会有事没事往家拿些改锥、扳手,不过这些都是毛毛雨,你再看看咱们这个科长那个总,手黑着呐。到是你个傻小子,遇上狗屎运,却不好好把握!”
就这样,两个人一直谈到天蒙蒙亮,老铲子始终叙述着这样那样的理由,试图说服文世明一起赚钱。文世明也陷入沉思,要说心里防线,文世明可能有一些,但整个晚上老铲子的说法,似乎都很有道理,说自己人实在,可能都是好听话,说白了就是经验不足,就是傻嘛!有几个人不是想方设法的占着公家便宜?就是自己认为最亲近的老君儿不也一样?为什么长期没有收料员?老君儿又为什么每天早早把自己赶去睡觉?就说面前这王建军,为什么和自己苦口婆心聊一晚上?可能一切都是因为利益,不,不是可能,而是一定。